“哪兒來的花香？”喬月沒再說什麽，卻陡然丟下菜籃子，揚首向後門看去。

藥姑走過去開了門，果然看見個花郎挑著擔子，兩邊沈顛顛的，壓著各色時鮮花卉。

“奶奶小姐們，要不要買幾只帶？上好的芍藥瑞香玉簪！”花郎見有人開門，知道生意來了，停下腳步笑瞇瞇地過來兜售。

喬月擺手：“那些不要，不中吃。茉莉花有麽？我聞見有香味的。”

花郎傻了眼。

他還頭回聽見有人說自己的花，不中吃。

什麽叫不中吃？

本來就來是讓你吃的好不好？！

藥姑喝他一聲：“做不做生意了還？”

花郎忙應著在兩邊的籃子裏翻找：“有有，茉莉花有的。莫非二位要窨茶？”

喬月不答，接過對方遞上的一把茉莉花排，仔細檢看：“嗯不錯，挺新鮮的。還有麽？再來一把。”

花郎兩籃子共三把茉莉花排都讓喬月搜刮了個幹凈，這才滿意地付錢。

花郎心說這姑娘難道是個茶農？可也沒聽過六月天窨茶的呀？這時候新茶季早過了，要窨也該窨完了。

喬月懶得解釋，叫上藥姑就走：“回去做飯！”

午飯果然有道好湯，氽竹蓀加鮮茉莉花，花鮮香嫩，湯菌香濃，素淡清鮮，和潤適口。

“這什麽玩意？”強子頭回吃竹蓀，奇怪之極。

“這玩意營養豐富，滋味鮮美，自古就列為“草八珍”之一，”喬月夾一塊放進嘴裏，有滋有味地嚼著：“要不是早起我看幹貨盆裏有發好的，又有花郎正好路過，這湯還不容易吃到呢！”

齊叔笑了：“昨晚我收拾包裹，見有一封這東西，心說不如拿出來發好吃了，省得一路背一路重。”

藥姑給他碗裏壓上一筷子：“算你有功，吃吧！”

路菜依舊十分豐富，團娘人不在，可她在飯桌上影響力無所不及。

十香菜一道，引得眾人胃口大開。、

既名十香，當然要有幹鮮不同十種蔬菜了。其實團娘的炒十香菜，還不止十樣呢！

紅蘿蔔切絲單炒，再炒黃豆芽，然後把豆腐幹，千張、金針、木耳、冬筍、冬菇、醬姜，腌芥菜去葉留梗，一律切細絲下鍋炒熟。

再放紅蘿蔔絲，黃豆芽加醬油鹽糖等調味料同炒，起鍋，放涼裝進盒子裏，隨吃隨取，不壞不爛。

炒什香菜的訣竅，各種幹鮮蔬菜切絲要細，長短力求一致，醬油要用淺色的，油量要看東西多寡而定，用得適當不油不澀，如嫌水分不足，可以把泡冬菇湯酌加入，既可柔潤，又能提鮮。 藥姑齊叔兩人獨嗜此味，別的幾乎不動，一盤十香菜吃了大半。好在煤球強子對這個也沒興趣，抱著團娘的醬肘子啃了個痛快，吃得一嘴一臉油光，被喬月趕下去洗手凈臉去了。

“人年紀大了，葷腥幾乎不想動，”藥姑看著被自己和齊叔吃光了的菜盤子，嘴裏不由得嘆：“團娘實在知情識味，也怪不得歸莊生意好得上天。”

喬月起身收拾碗筷：“可惜你來得遲，不然早介紹你和她認識就好了。她也是舊日京中的老人，江南玉瓷塗家，可聽說過麽？”

藥姑呀了一聲：“塗玉瓷家後人？團娘？”又是搖頭又是嘆息：“當年她夫家，洪家，乃是江南監造司瓷器庫司正，專管向內務府進貢官用瓷器，娘家塗家則是天下聞名的玉瓷制造者，她乃家中第七代傳人，經她手燒出的瓷器，比玉還美，比玉還值錢。塗洪兩家聯姻，當年轟動一時，都說是佳緣天成，誰知道後來兩大家族淪落成那樣？”

齊叔也嘆了口氣：“幾百口人，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了。”

藥姑忽然看了齊叔一眼，眼神有些奇怪。

喬月覺得了，問她：“怎麽了？想起什麽舊事嗎？”

藥姑被她問著，有些吞吞吐吐的意思：“也不是什麽舊事，我也是聽人傳言。。。”說到這裏，又看了齊叔一眼。

齊叔本來拎了湯罐要走，這時索性站定了反問：“什麽傳言？喬老板面前還打啞謎做什麽？”

藥姑急忙解釋：“不是打啞謎，不過我不確定，怕說出來，壞了團娘家的名聲，又被人說背後傳嘴。”

喬月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：“有什麽到我這兒為止，團娘不會知道。”

藥姑咬了下嘴唇，別看她年紀不小，可就這麽一小，卻頗有些當年靈巧機敏的神韻，齊叔不由得有些看傻了眼。

“當年我在宮裏，曾替老太後收過一套瓷器，晶瑩剔透玉潤凝潔，說實在的，就算如今想來，幾十年過去，仿佛還能看見那瓷器上泛出的精光，實在漂亮。”

喬月屏息凝神地聽，知道這不過是個開頭鋪墊。

“老太後讓我把它收好嘍，我當這麽漂亮的東西，有瓶有盞，還有只不大不小手指高的小鼎，怎麽也得擺出來讓別人開開眼，於是就小心翼翼地擱到靜室裏的八寶格上去了。”說到這裏，藥姑擡看著齊叔：“靜室你知道的。”

齊叔嗯了一聲，便向喬月解釋。

太後寢宮是五間的結構，分為三明兩暗。三個明間是老太後燕居的地方。正中間的一間，設有正坐，是為了接受朝拜用的。除了節日稍坐一會兒以外，輕易不坐在這裏。西一間內正間跟臥室連接，等於是臥室的外間，經常放些臥室用的零碎物件，如油布、水壺之類。

而最東頭的一間，是東暗間，宮女太監們一般叫它靜室。是老太後禮佛、想事兒的地方。進門後北面的架幾上擺著觀世音菩薩像，底下香火供奉常年不斷。

“那套瓷器實在漂亮，又冰清玉潔的，我覺得供奉在菩薩面前實在再合適不過，於是換了供品的盤子，用那套瓷器裝了。”說到這裏藥姑苦笑起來：“誰知就這事，我遭了老太後的責罰，那是我進宮第一次，也是唯一一次被她老人家責罰，五十下竹板子。”藥姑邊說邊伸手向後背摸了一下：“留下的疤痕，一輩子也好不了。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